20 狗の日

決定把今日日記獻給在最後一百公里遇到的各種大型狗。

可能是西班牙Galicia自治區的風土民情，每戶人家都養了像是德國牧羊犬的大型野狗看守家門與牛隻，連續兩天清晨出發都像進入以「野狗」為主題的恐怖屋。

昨日，五點半從山上往山下走去，經過其中一個村莊的入口，突然一隻拴著項圈的野狗從緊閉的柵欄內探出頭對著我狂吠，當下神智還沒清醒，趕緊往道路另一面的牆壁貼進，才貼著牆走了幾步，另一隻大狗也從柵欄內跳出狂吠，卻鏈子勒住只得止步，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孤身一人在日光未亮的地方前行，決定加緊腳步離開這個犬鎮，沒想到在出口處頭一次遇到沒拴著繩索的大狗張著大口咆哮、往前撲進，久違地第一次尖叫，都快忘記自己原來還有這個能力，往後退了幾步後狗終於不再靠近，我躲在兩個屋子見的轉角，盼著小屋內亮著的其中一盞燈代表屋子的主人即將清醒。思索著該怎麼繼續前進，狗就這麼堵住唯一一條前進的道路，試圖用3G尋找網路上讓大型犬冷靜下來的辦法，結果跳出來的第一則資訊是台灣野狗咬傷三歲男童的新聞，當下果決放棄，就這麼在轉角等待下一個徒步的人經過這裡，那刻明白為何有些人進了鬼屋後遲遲無法出來，然而大狗們在七點日出後就見光死的吸血鬼一樣各各回到屋內睡覺或消失了，那天之後的下午，光是看到躺在路中央睡覺的大狗都讓我有些害怕的不敢前進，一直等到身後的義大利奶奶拄著登山杖走經過大狗後我才敢慢慢前進，義大利奶奶大概認為我神經兮兮。

傍晚，思考著這害怕的感受，想著也許不過是心魔，就像在冬天沖冷水澡，你得經歷一段煎熬，但是深呼吸、倒數、衝進水下就發現一切不再那麼令人害怕。歷日打算抱著這種熱血的精神跟精神奕奕的大狗共處。

今日，一樣是天未亮的六點時刻，天光轉橘，在路上碰到了澳洲女孩，沿路平靜地展開徒步，又要轉進另一個村子，一隻沒拴著繩子的大狗突然從左前方跳了出來、不停逼近，澳洲女生一隻手抓著我、一隻手向大狗示意要它停下，我們盯著大狗、大狗不停地咆哮、跑向我們，我們後退、大狗前進，很久心臟沒有跳得這麼快了，昨日喝完2/3瓶紅酒的心跳也不及此刻的一半，第一次感覺到害怕，我唯一的進步大概只有沒有放聲大叫，只是怯弱地盯著狗的眼睛慢慢後退。

大狗消失了，澳洲女生說我們該撿些石頭、擊退狗繞路前進，沒想到另一條路的住宅內有一柵欄關著許多中型犬向著我們狂吠，屋外另一隻大狗背對著我們，看守著那群被關在柵欄內的狗們，一瞬間整座小鎮大狗、小狗都不停地再咆哮，好似在溝通著什麼，當下只能期盼是某些狗在替我們求情，但對聽不懂這些語言的我們來說只是感覺到害怕，像是在鬼屋被女鬼嚇到的遊客那樣。澳洲女生示意我們趕緊走回原本的主幹道，但心中總是膽怯那隻追著我們的大狗似乎隨時都會出現，陽光漸強，大狗居然消失了，小鎮的出口處只有一隻特別溫馴的馬，一切彷彿只是一場夢。

久違地第一次這麼害怕，想起在屏東實習時被狗咬的回憶，以及在公園內看到打輸了群架、下巴被咬的稀巴爛的那隻狗。那種恐懼跟小時候看到蟑螂一樣，唯一不同的點在於，我想，我還是非常喜歡狗。

接近中午，經過一個小鎮，看見一隻德國牧羊犬被關進籠內對著我們嗚噎，也許這個區域大狗對人的警戒都來自於主人的養成，這是我跟澳洲女生的結論。

事後在路上聽到更驚悚百倍、與動物對峙的經歷：一個21歲的美國女生遇到了一頭牛要衝向她，四周無人，她唯一做的事是打電話哭著向母親求救，幸好牛只是衝過來嗅聞她而已，她就這麼坐在那、哭著打電話，良久。

隔了許久，忘記原來自己也有如此懦弱害怕的時候，那一刻自己好像變成什麼都做不了的孩子。小時候第一次，深夜回家，看見家中無人，就這麼躲在自己的房門後2個小時等爸媽回家，為什麼那樣做當時的自己也不明白，明明把燈打開恐懼就會退散，但有些害怕在某些年紀大概是無解的問題。

還是謝謝大狗讓我發現原來我還是充滿生機（？），依舊是在害怕的時候會放聲尖叫的人，但即使如此整個村子依舊無人清醒也是讓我又好氣又好笑。

結論，明天睡久一點，等太陽探出頭，大狗們去睡覺後再出發步行。果然，連宇宙都在教育，想要成為大人就得想辦法自己解決問題。

（Babeldelo — Eirexe)